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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玩了

[剑三/羊唐]鬼怪

果然,阻挡在我和我cp之间的只有一个懒字,明明上周可以写完的。





        印松月是一个正宗的华山纯阳道士,有认证铭牌的那种,身边却跟着一个如假包换的厉鬼。

  印松月喝着杯中的暖茶叹了口气,隆冬腊月,甫一张口就冒白烟。他不由得裹紧了道袍,双手捧住茶杯,企图最后汲取那逐渐散失的热意。这件事说起来搞笑,道士带着鬼游历河山,这么荒唐的事情却实实在在地发生在他身上。

  印松月抬起眼睛来瞅身旁老神在在品茗的人,无奈地问唐肃要跟他跟多久,那人无赖般地摊摊手,仗着印松月不能对他怎么样,无所畏惧地说:不知道啊,他还没能弄明白自己为什么滞留世间,走也走不了,当然只能跟着唯一的道长走啦。说着还拿那双亮闪闪的眼睛盯着道长看,笑得一脸理所当然。

  印松月又叹了一口气,在他认识唐肃的短短半个月他感受到了人生前二十年从未有过的无可奈何,孽缘啊孽缘,他想起师父叹惋师兄和他情缘的话语,觉得也分外适合自己和唐肃。虽然他们不是情缘,但是世间道理大多相通。杯中茶水冒出最后的热气,一遇空气便化作了白雾,印松月隔着薄薄的一层冷雾向唐肃望去,雾后的人面容模糊,却勾着嘴角凉凉地笑着,一双眼睛神气灵动,一如他们初见。

  印松月是在问道坡捡到唐肃的。本来他还觉得这地名很有道缘,暗合道家寻仙闻道之意,遇见唐肃后他就不这么想了,去他娘的缘分。那也是个雨天,就是巴蜀盛夏常见的阴雨天,绵绵淫雨凉而不透,湿意却如附骨之蛆,怎么都驱之不去,让人觉得缠绵不爽。雨说来就来,几刻前还是晴空,之后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幸好他带了伞,看着路上走动的唐门弟子急匆匆地跑动,他优哉游哉地听着穿林打叶声,也有一番自在悠闲。他走在小径上,一道目光却让他背犯凉意。奇怪,他嘀咕着转身去看,竹林里一个唐门站在雨中看他,也不言语,只是目光狠绝,那是切切实实的凌厉。这一看可把印松月下了一跳,唐门做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意,杀气重点正常,可不应该对着他呀。他清清白白一道士,刚从华山下来没三个月,哪里来得及惹什么仇家,让唐门中人对他惦念的。

  他转头错开那道目光,快步走过。走了好一段路再回想起来只觉得不对,哪有杀手这么明明白白让目标发现自己存在的,再说了自己将一个唐门杀手放在暗处,这不是给自己背后捅刀子嘛!印松月越想越不对,于是壮起胆子原路返回去找那人说个清楚,打一架也比这样好。

  他回去时那人还在淋雨发愣,眼神倒是没那么狠利,他暗自鼓劲上去问了好几遍,那人才像反应过来似的做出个疑惑的表情。

  你看的见我?

  印松月心说废话,不然我问鬼呀。面上却恭敬道,不知兄台为何在此处?

  唐肃伸出着了乌金护甲的手去抓印松月的手腕,冰冷的铁被夏雨淋得凉透了,和印松月手腕的皮肤接触引起他一阵战栗。

  跟我走,唐肃拉着印松月就往竹林里冲。竹枝乱叶混着雨珠劈头盖脸而来,印松月心中好一顿谩骂。

  后来他们在竹林里跑了好一阵子,终是迷了路,两人傻兮兮地站在雨中,竹伞早在奔跑中遗失,唐肃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疑惑地看了看他拉着印松月的手,给印松月送去一个迷茫的眼神。

  印松月当下就忍不住了,他问,大兄弟,您这是嘛意思啊?逗我玩呢?

  唐肃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记不得为什么要拉着这个人了。

  之后他们二人同行游历,印松月也问过唐肃当时到底想干嘛?唐肃认真地回想了下,对着印松月期待的表情诚恳回答道:记不得了。印松月当即就和他打了一架。

  后来相处久了,印松月才明白,真不是唐肃耍他,而是这哥们吧,记性不大好。有时是印松月和他聊起几个月前路过的村庄,唐肃一脸迷惑,有时是谈起华山的雪天趣事,唐肃问华山和纯阳是什么关系?这种事情一开始频率并不高,印松月只当是唐肃耍他玩,唐门性格恶劣,有时候确实会拿他开玩笑,两人曾经从成都打到扬州,那段时间他们相互看不对眼,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找对方打架的路上。后来他发现唐门遗忘的越来越多,他也认真询问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唐肃眼中茫然之色不减,眼睛里空落落的,只是摇头说不记得了,完全没有往日的嚣张狷狂,一张俊脸没有什么表情,倒符合世人对唐门弟子冷漠无情的印象。

  印松月心想,行吧,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呗,反正他还记得就行。唐肃忘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总归自己不会弄丢了他。

  没想到这话半个月之后一语成谶。他只是进店换块马蹄铁的功夫,唐肃就不见了踪影。印松月草草找了客栈将麟驹交给小二打理,就去大街上找人,唐肃是鬼,一般人看不见他,这就意味着他没有办法问路。这不是大问题,他怕的是唐肃遇上和他一样出身纯阳的道士,他不会降鬼伏妖之术不代表门派里其他人不会,他依稀记得有个师伯还就专修此类术法。

  他们没有约定什么联系地点,印松月就只能一条街一条街地找,从夕阳西下找到月上柳梢,终于在河边找到唐肃。暮鼓已经敲过,天策府的士兵在主街巡逻,听声响离他们越来越近。那人却站在柳树下嗤嗤地对他笑,明明是张扬肆意的眉眼,却生生被如水月色打磨的隽逸温润起来。印松月牵起唐肃的手,催促他快点使轻功回客栈。

  却听见那人在他身后问:你是谁?清朗的声音听在印松月耳里冷的想冰碴子。

  牵在一起的手被强硬地甩开。印松月愕然回头,眉心冰冷,他对上的是一把直指他头颅的千机匣,黑洞洞的箭矢对准他的眉心红。

  他沉下脸来,声音也冷了几度,问道:“什么意思?”

  他想过唐肃会忘记很多事,唯独没有想到唐肃会忘记他。不知名的怒意在胸中暗暗燃烧,他来不及想为什么会生气,就已经被点着了。在他的意识里,是不接受这种情况的。

  唐肃皱眉抿唇,没有回答,手上的千机也没有移开半分。看着他满脸戒备的模样,印松月无名火起,侧身急闪,避开正对他的箭矢后一个三才化生就拍了过去。唐肃也不是吃素的,两人当即就斗做一团。

  在清辉朗月下毫不遮掩打斗的两人最后被巡夜的天策府士兵追着逃了大半个扬州城,才免去了因为违反宵禁被关监狱的悲惨的命运。印松月即使在逃命的紧要关头也没有忘记抓住唐肃的腕子以免他逃走。唐肃暗自挣了挣,没挣开。也不知道这个奉神修道的出家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手劲,捏得他青痛,明天该是要见乌了。他看着前面带着他在街巷间逃窜腾转的道士的背影,不合时宜地想。

  他之所以没有选择强硬地打伤那道士逃走,大概是因为那道士在自己质问时的眼神太过愤怒,好像自己理所应当知晓他的名号,否则便是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给予了他什么过分的伤害。这让唐肃迟疑了,结果之后就一直被动了下来。

  他看着面前沐浴月光的身影,张口想问,又想起道士愤怒浴火的眼神,这未出口的话语就消逝在了夜风里。

  之后印松月果断停止了自己游历大唐看遍河山的计划,拉着唐肃就往纯阳赶。这鬼怪忘得越来越多,明明才和他强调过自己的名姓,他们同伴的关系,转头就像一个陌生人一般被对待。印道长越发觉得自己脾气不好,看着唐肃那张茫然的脸就想上去狠狠地上去揍他一拳,逼迫他把自己的名字刻在骨子里,永远忘不掉才好。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这气生得没理由,只能憋在心里,拽着唐肃埋头赶路。

  扬州到长安路途不算近,但在两人日夜兼程下半个月也就到了。印松月一口气没停歇,拉着还想在都城闲逛的唐肃就向华山上冲,然后两人转头就扎进了陈师叔的房屋里一天没有出来。

  次日清晨,印松月从屋子里出来,贴心地带上门前还看了一眼屋里两人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心情复杂。陈亦就是他所说的一心扑在怪力乱神之事上的那位师叔,前天他一回到纯阳,就直接去找了他,连师父都没去拜见。

  陈亦见到他们两人就直接给了印松月一个暴栗,喊叫道:“臭小子出门半年什么名声没见你闯出来,倒是带着这种玩意儿回来了!”印松月没躲,硬生生吃了老人家一下,面上却不太好看。这是他为之心急如焚的人,什么叫做这种玩意儿。

  唐肃倒是不介意这蔑称,恭敬地行礼、介绍、攀谈,乖巧的模样让陈亦在交谈几息之后直拉着他的手称道好师侄,十分痛惜青年早夭不幸。印松月在一旁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谁是你真师侄来着?虽然如此,还是任劳任怨地为相谈甚欢的两人添茶倒水。他师叔性情耿直,碰上和眼缘的人能为对方赴汤蹈火,他瞧不上的人,一句话也不愿多说。不过,印松月倒茶时看了看交谈的两人,师叔喜欢唐肃总归还是好的,这样他也会为唐肃的病症多想想办法,这样想着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唐肃也感觉到了印松月望向他的眼神,放下手中的白瓷杯,朝他弯了弯眉眼,温和地笑了。这一笑倒是让印松月发愣,两人初遇后是对方死皮赖脸纠缠不清,两人在成都的烟雨中打过架,在田埂阡陌上生过气,醉酒后在一间客房里调笑过,他都没有见过唐肃这么文雅恬淡的样子,后来就是他硬拽着满脸茫然的唐肃赶路,刚开始还会耐心解释,可是警惕的刺客怎么会因为几句话语而交付信任?随着遗忘的频率增加,重复了多次无用的解释后印松月就一言不发地拉着人赶路,两人间轻松的气氛荡然无存。这时印松月才恍惚意识到,他们俩是多久没有好好相处过了。

  陈亦将把沸水倒出瓷壶的印松月拉过来,问道:“小肃说他记不太清了,你倒是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印松月略一思度,措辞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陈亦的话还在脑海里,让印松月翻来覆去思考了很久,也没什么头绪。他说,唐肃的遗忘是正常的,恶鬼嘛,本来就只记得自己为之执着的事,但也正是这件事,将他束缚在尘世,不得超脱。陈亦吹了吹茶末子,满意地咂了一口,好久没喝师侄煮的茶叶的,味道还是这么不错。若是不想他真正变成十恶不赦的妖鬼,徘徊于世,不入轮回,被人斩杀的话,只有了结他的执念方可。说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印松月,印松月有一种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被看透了的感觉,十分不自在。借口拜见师父,就先出去了。

  他知道,陈亦最后几句话是讲给他听的,是事实,也是对他的警告。心脏在胸腔中砰砰直跳,提醒着他那种隐秘的念头被人洞悉的慌张。

  他动过把唐肃留下来的想法。

  且不说唐肃自己现在还能不能意识到自己的执念为何,怎么了却,单他自己是想把唐肃留下了的,留下来,留在自己身边。他不在乎阴鬼是不是损伤阳气,也可以逼迫自己不去计较唐肃反反复复将自己遗忘的事情,但是他不能接受唐肃的消失。了却他做鬼也不能忘记的有关别人的执念,然后离开自己身边。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胸口被华山上夹杂着雪意的猎风刮得空落落地疼。

  幸好,印松月拂去了肩上的落雪,朝着纯阳宫走去,他师父应该在那里。幸好唐肃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执着为何,也不知道他心里阴暗的想法。他低垂着眼叹息,还好。在夹带着雪羽的风声里,庆幸的叹息尾音很轻,听起来像是含在喉咙里的哭腔。

  幸好你不知道,我喜欢你。

  就这样,唐肃就在纯阳住了下来,纯阳宫有不少为香客准备的房屋,印松月挑了一处离自己近的收拾出来,就和唐肃一起老老实实呆在山上,再也没有提起过下山游历的事情。至于消解厉鬼的执念,那更是无从下手,唐肃什么都记不太清,对于生前的事情印象模糊,而印松月虽有着手调查,不知有意无意,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倒是陈亦见了他这副做事的态度,总是要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导致后来印松月远远见到这位小师叔就绕道走。

  陈亦看见绕到丹炉后面没了踪影的人,倒也不恼,他才得了一套寻了良久的孤本,心情大好,根本不计较小辈的失礼,只是啊,他唇角含笑,凤眸流光,说出来的话却比华山的寒雪更冷:“万事万物,自有天定。”

  不论印松月怎么拖延,那一天,还是来了。

  印松月去书房寻找一卷经书,唐肃闲来无事,也要跟着去。进入房间后,唐肃像是表现了出了极大的兴趣,在房间里东转西看。印松月见他好奇,笑道:“我以前是最讨厌这里的了,每次犯什么错误,都被我师父揪着耳朵关在这里抄经书,抄不完不准离开。有一次我不小心弄丢了他的夜话白鹭,生生在这里呆了一个月。”

  本以为唐肃会笑着骂他活该,却半天没听见回应。转头看去,唐肃正对着案上经文发呆,他凑过去看,是他以前誊写的《南华经》,刚刚被翻出来了,摊在桌案上。

  唐肃直起身来,往他面前走了两步,望着他道:“很熟悉。”

  什么?印松月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是对这经书很熟悉还是……唐门没有给他瞎想下去的机会,他摘下了脸上覆着的半扇鬼面,露出面具下印松月见过无数次的脸。江湖上传说只有唐门弟子倾心爱慕的人才能活着见到面具下的全貌,当初印松月这么问唐肃的时候,唐门一脸不屑,嘴上说着尽是中原人无聊的胡扯,一边却取下了鬼面,大大方方地在纯阳面前露出全貌。顺着江湖传言胡掐。

  “现在你看到了,那按照你们的说法,要么被我杀掉,要么就做我堂客。二选一,你选哪个?”唐门把玩的化血镖在手指间飞速跳跃,镖刃上不知涂了什么,乌沉沉的,连光都不反,而主人的眼眸却恰恰相反,在月光下亮闪闪的。纯阳疑惑地抬头望了眼月亮,上弦月宛若银钩,锋利却不够锃亮,想必是月光都落入了那人的眼眸,天上的玉蟾才暗淡失色。

  他是怎么回答的?他突然忘了。

  唐肃无奈地笑着走上前来牵起印松月的手,打断了他关于过往的回忆:“专心一点啦。”

  冰凉的鬼面被扣在了印松月的脸上,唐肃蒙住他的眼睛,锋利的乌金手甲触上他的眼睑,冷得他打了个颤,他下意识闭上眼睛。唇上传来温凉的触感。

  唐肃隔着鬼面吻了他。

  像是不舍一般,唐门略微用力碾过他的嘴唇,一颗小虎牙咬得他有点疼。

  印松月回抱唐肃,想要掌握主动,唐肃却离开了他的嘴唇,然而依旧蒙着他的眼睛。他眨了眨眼,睫毛触到皮质手套上,眼前漆黑一片。

  “我想起了。小道长,你抄经书的样子真好看。”他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唐肃凑到他耳边一本正经说的调戏之语。鬼怪说话带起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很凉。

  心中泛起的恐慌淹没了他,他从来没有这么急切地想看看唐肃,想要确认他的存在。但是唐肃把他抱得很紧,以不容拒绝的姿态遮挡着他的眼睛。

  真狠心啊,不愧是唐门杀手,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到。

  当印松月最终见到天光时,无力地跪倒在空无一人的书房,心底只有这一个想法。颤抖的手抚上脸上的面具,企图从那一片冰冷中感受那人遗留下的温度,可惜只是妄想。

  天光终于突破层云吻上了飘飞的雪花,晴天要来了。银装素裹的书屋里传出细小的呜咽,压抑而隐忍,似乎丝毫不为这来之不易的晴朗而喜悦,但不管怎么样,晴天要来了。

  唐肃第一次见到印松月他就在抄写经书。

  那时唐肃因为任务失败暴露,慌不择路地逃上华山,最后因为体力不支,连人带机械翼狼狈地跌进松林,摔了个彻底,等他好不容易找到出路后就撞见了被禁闭在书房的印松月。

  小道士和他差不多大,笔下在抄写深奥精妙的经文,嘴里却骂骂咧咧,下笔稳健,丝毫不受影响。唐肃捂着伤口,忍住没笑出声,却憋得他患处一阵阵抽着疼,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唐肃随便找了处地靠着屋墙坐了下来,隐去了身形。抬眼去望天上的层云叠叠,悠悠荡荡。华山高耸,似乎比别处更加接近天空,连云都要洁白几分。屋里少年的表情生动,像是有使不完的活力,和他在城池中见到的板着面孔的道士不同,也和唐家堡那群冷面冷心的师兄弟不一样,让人有一种活着的感觉。

  之后每逢唐肃出任务,时间充足的话总会来华山上逛一圈,看小道长又在被关书房骂骂咧咧地抄经书,或是在太极广场和一群道士一起睡眼朦胧地练习紫霞功,落下一个歪到天边去的气场。

  要是以后能碰到一个好机会就去认识一下吧,唐肃想着,反正日子还长,总有机会认识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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